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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如诗现代散文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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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诗现代散文

冬日的雨雪让回忆措手不及,我靠在家门外的柿子树上,看着邻居们坐在屋檐下将年久的往事重提。将左右手揣进衣袖里互相取暖,姿态安然,让人很容易从城市的陌生回到乡村的熟悉。母亲似乎并不习惯退休的生活,一个劲地给侄子灌输日后的知识。而父亲距离退休还有一年,还在黑板上写着关于席慕蓉的诗。

父亲在镇上的中心小学里教书,教了三十年了。记得清楚是因为从我出生那年开始,父母亲便做起了教师,如今我三十岁整。母亲退休前一直在我们村教书,上到四五十岁的大人,小到十来岁的孩子,几乎都是她的学生。因此在我们村不论是谁,不论辈分高低,都称呼母亲为“白老师”,称呼父亲为“刘老师”。

以前我总觉得父母亲是因为职业大家才这样称呼,后来才渐渐明白,是因为尊重。

我一直在外工作,回家是因为结婚的事宜,父母亲含辛茹苦将我养大,如今我即将结婚,最开心的人当属父母亲了。

记得回来的那一日,当我拖着行李箱中被生活打压后重重的疲惫感,便看到母亲站在家门外,直感叹这路途遥远,走的`太慢。我满心的愧疚,搭配冬日的气候,也不够来说明母亲一把夺过行李箱时粗糙的手。母亲见我一脸憔悴,微微张嘴:“回来了就好。”

我惭愧,只能呆呆地喊了一声:“妈。”

那一日父亲还在学校里,我本以为等到夜里的时候才会看到父亲,因为父亲中午一般不回家,在学校食堂里吃饭。可是中午的时候父亲还是回来了,骑着那辆破旧的电动车,缓缓地由远至近,直到我的眼前。我叫了一声“爸”,父亲应了一声,便与我一同进门,问我母亲做了什么样的饭菜,然后去到厨房帮忙。

我一直想要做点什么,他们却一直让我待在客厅中等着。我不喜欢等待,或者说:我很纠结于这种等待,因为这种等待像极了小时候。小时候不懂事,放学回家,我只顾着写作业跟玩耍,或者看动画城等着父母亲将饭菜端到桌上,然后洗手吃饭。多年以后,在我而立之年,却依旧还是看着电视等着他们将饭菜摆放在桌上。想要帮忙,却敌不过他们的一句——“你别管了,妈做就好。”

黄瓜片用鲜嫩的颜色与这个季节拉开距离,这季节少了雨滴,无法隐藏躲在酱汁里那份关于爱的秘密。天灰灰地等待着放晴的消息,瓷碗与筷子等待着我品尝那份久违的熟悉。

饭间。母亲一直在问我有关工作、有关我与未婚妻之间的事情,我都一一作答。只敢将那些过往的艰辛说成成长,只敢将我与未婚妻之间的争吵说成玩闹,面对母亲的含辛茹苦,我无以为报。父亲从没有搭一句话,一直在静静地吃饭,不时看看我与母亲。

在我的记忆中,我还是童年的时候,父亲是我最怕的那个人。父亲对学生的严厉是出了名的,他一直辗转于镇上的各所小学,几乎每个村子里的学校他都教过书。我读初中的时候,在镇子里唯一的中学上学,我们班的同学来自于各个村子里,大多都曾是我父亲的学生。他们每一个人在认识我之后都会跟我说一句:“你爸教我的时候没少训我!”

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父亲变得没有那么严肃了。就如同坐在我身边吃饭的时候一样,安安静静地如同流淌在诗歌中的文字一般,把所有爱的意象都隐藏起来,让人很难读懂。

那天中午吃完了饭,母亲急着帮我整理带回来的衣物与生活用品,而父亲则要去学校里赶着上课。当他跨上电动车,准备离开时说:“下午的时候好好睡一觉,赶了那么久路,好好歇歇。”我看着父亲离开,看着他的身影一直顺着路往北延伸,越来越小,然后被远处路旁的植物遮挡。

母亲提着被单出来晾晒,见我默不作声,便说:“你爸就那样,你赶紧进屋歇歇。”

母亲的担忧让我很愧疚。父亲专门从学校里回来吃中饭,根本就是为了第一时间看见我而已,我一直在外工作,虽然为了婚事辞职回家会一直待在家里,以后会天天见到我,但父亲还是回来了,如果连这点温情我也看不懂,那真的是枉为人子了。

侄子阵阵欢喜地从屋里跑了出来,打断了邻居们之间的闲言碎语。邻居们逗乐着他,而我却在回忆过去,陷入那很难再记起来、为数不多的画面里。母亲追出了门,在意侄子未完成的选择题,我却选择置之不理,更在意过去被我忽略的那些父母亲爱我的痕迹。

在多年以前,我还很小的时候,农村教师的工资根本无法支撑起一个家庭。母亲整日里除了教书,就是在田里打理田地。父亲家门口的地里种了很多蔬菜,等到蔬菜成熟的时候,他总是拉着家里的板车,徒步十公里去镇上卖菜。

在记忆的最深处,小时候我只跟父亲去过一次。那一日天微微亮,父亲装了很多菜,将我抱起来放在板车上,然后拉着车往镇子上赶。那是我第一次去镇子上,看着平顶的两排屋子,蓝砖墙,木板门上掉落的红油漆写着各种各样的招牌。父亲与别人交谈了几句,便在那人的店铺门外摆起了摊,开始叫卖。

在那次之后,我再也没有跟随父亲去过镇子上卖菜,因为太远太无聊。彼时我根本不懂父亲所做的一切因为什么,他平日里教学,还要抽空去赚钱,而那些一点一滴的回忆,如同电影场景不停地置换,而父亲的身躯却还在其中,慢慢地变得沧桑、变得苍老、变得如同昨日那般头发斑白的模样。如今,过往已成过往,可是父母亲对我的爱却从未减少过。

我将所有感性的句子搬出城市,在乡村的路上却忘了怎么写诗,而一些文字却在执意坚持,用婉约的方式将那些爱来解释。或许只有情感足够肥沃,才能写出潸然泪下的小说,而我选择用散文的笔墨,去描述过往里颜色浓郁的生活,怀念那些粉笔摩擦黑板的动作,铭记那两张日渐消瘦的轮廓。